原來，他們都是從南輝逃出來的難民。本來想前往鬼秀，卻不想鬼秀因為汲家的事情封鎖了官道。他們又不敢進入林中，於是只好折回。

說起來也是倒黴到家了，好不容易折回到南輝，他們卻因為南輝的嚴防不得入城，只能在外面東躲西藏的過日子。

說不責怪他們吧，國難當前，他們卻只顧自己偷生。說責怪他們吧，都是凡人，誰都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

當那十幾個負責打劫的男子帶著風破雲和宮九卿一路回到他們臨時搭建的聚集地後，微微有些震驚。

因為聚集在這裏的流民比他們想象中的還要多出一倍不止。而且更加奇怪的是，他們似乎生了一種奇怪的病，臉上竟然有黑色的斑點。

這裏大概有四五十人，而這些染病的人都被隔離起來，像羊一樣被圈在中間。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幼，像是等待死亡一樣，被圈禁著。

那些黑斑肯定不止臉上才有，大概其餘的被衣物遮蓋，所以看不見。而有些嚴重一點的人，特別是女子，直接用布將整個臉都罩住，然後只露出一雙流露出痛苦的眼睛。

宮九卿也頓時明白了，他們為什麽不能進城。

但是宮九卿看著他們的病癥，卻實在看不出是什麽病。

“兩位大俠，我就說了，我們都是被詛咒的人，我們……我們……實在是沒有辦法想到去搶劫的啊。而且我們這就是第一次做這傷天害理的事情，您要相信我們啊。”屠夫泣不成聲的說道。

宮九卿微微蹙眉，表示同情的安慰道：“我知道你們是迫於無奈，這荒郊野嶺的，想打劫人幾乎沒有。所以我相信你們。先帶我去看看那些人吧。”

屠夫擦幹了眼淚，道：“您，您會看病嗎？”

宮九卿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道：“略懂，略懂。”

屠夫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樣，就連其餘的人都紛紛再次跪倒在宮九卿腳下，哭喊著求救。

宮九卿最是受不了這樣的場景，連忙大叫道：“夠了夠了，你們再跪，我便離開了。”

果然，眾人立馬站了起來。

宮九卿對其餘人說道：“我這裏只要一個人幫我講一下情況就好了，你們人太多，說的我也聽不清楚。所以，有沒有讀書多一點的？知道具體情況多一點的人？”

眾人一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終，‘羊圈’裏面一個瘦小的人舉起了幹枯的手，揚聲道：“先生，我知道。我讀過書。”

宮九卿目光越過前面的人頭，看著那個瘦小的大概只有十來歲的少年。少年骨瘦如柴的，臉上泛著蠟黃的顏色，應該是營養不良導致。但雙眸散發著炯炯有神的光芒，似乎並未被病魔嚇到。

風破雲一看宮九卿的眼神，就知道宮九卿的想法。立馬撥開人群，讓被圍住的宮九卿走了出去。

宮九卿走到少年面前，一只手負在身後，一只手老氣橫秋的摸著山羊胡子，道：“好，就你了，你說說看。”

少年用好奇的目光打量著宮九卿，剛開始遠遠看去的時候，他還覺得宮九卿應該是一個有些年齡的人才對。可是走近一看，才發現這個人遠比之前看上去年輕。

甚至少年覺得，要是他沒有那個山羊胡子的話，說不定他和自己一般大。

少年道：“這個病是一個月以前開始的，起先只是手臂上起了芝麻般大小的黑點，後來開始慢慢朝著全是蔓延。具體的也不知道是誰最先開始感染，也找不到感染的原因。開始的時候就是我們這些人，到現在也就只有我們這些人。也沒有人死亡，或者覺得那裏痛。”

宮九卿點了點頭，少年描述得很詳細，該說的都說全了。按照少年如此的境遇和年紀來說，有這般鎮定，實屬難得。

宮九卿又問道：“那麽……”宮九卿指了指圍著他們的柵欄。

少年憤憤不平的看著外面的人，說道：“他們說什麽怕被傳染，所以才將他們隔開。但這個根本不是傳染病。”

這是，外面的一個人說道：“這不是傳染病是什麽？你說說？不被傳染，為什麽那麽多人生病？”

宮九卿略略算了算，染病的人，大概是這裏的總人數的一半。

少年反駁道：“都半個月了，你看到誰被傳染了嗎？”

“那麽我們將你們隔離開了。”

“胡說，這樣的隔離根本沒有用。”少年繼續反駁道。突然，宮九卿覺得，這個少年……似乎見識不凡啊。

“誰說沒用……”

“好了。”宮九卿揚聲呵斥道。周圍的人立刻鴉雀無聲。

宮九卿轉少年，問道：“你如何能夠肯定這個病不會傳染。”

少年看著宮九卿的雙眸，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有些心虛起來。因為他確實沒有證據，證明他們不會被傳染。

宮九卿看著少年窘迫的樣子，笑問道：“你叫什麽？”

少年微微一楞，道：“學生柯明江。”

“學生？”

“是，以前一直在私塾讀書。”

宮九卿點了點頭，道：“恩，不錯，還是讀書好啊。”說完，朝著柯明江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近一些。

風破雲在不確定這種病會不會傳染的情況下，見到柯明江朝著宮九卿走來，自然而然的擋在宮九卿身前，又將柯明江嚇了回去。

宮九卿胸有成竹的說道：“沒事，我有把握。”

風破雲只好讓開，讓柯明江接近宮九卿。

“伸出手，我先給你把脈。”

柯明江也不矯情，挽起袖子便將手腕遞給了宮九卿。

宮九卿感受著他們平穩的脈象，不禁眉頭為蹙。腦海中閃爍出所有與之相關的類似記載，從廣陽關周圍，到整個南輝，再從南輝，道鬼秀。似乎……就連關於蠱術的記載都回想完了，都沒有發現類似的癥狀。

但唯一一點肯定的是，他們應該是中了什麽毒才是，而非疫病。

宮九卿放開柯明江的手，問道：“你們可是吃了與他們不一樣的東西？”

柯明江答道：“之前學生也這般想的，但回想起來，似乎並未有任何不一樣。因為本來食物就稀缺，我們都是大家打獵，然後一起吃的。”

其餘之人也連連點頭，表示柯明江說的是實話。

宮九卿蹙眉想了半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他的回答。

“切，看來你缺了爺，果然不行。”辛木飛嫌棄的聲音響起。宮九卿轉頭，便見辛木飛果然雙手抱胸的出現在人群之中。

只是這次，辛木飛不在是胡須邋遢的樣子。而是刮了胡須，露出本來面目。看起來神采奕奕的，像是一個江湖浪子，又像是一個俠客。

宮九卿就知道，辛木飛這個人嘴上不饒人，其實心底還是很講義氣的。

宮九卿笑問道：“敢問這位大俠有何高見。”

顯然，辛木飛對宮九卿這招阿諛奉承十分受用。得意的說道：“他們啊，是吃了浮游草。”

宮九卿頓時恍然大悟，問道：“你們是不是吃了一種河裏的草？樣子和人們常常吃的水芹菜相似。”

柯明江想了想，說：“水芹菜我們是有吃，吃錯了也有可能。但是他們也都吃了啊。”說完，柯明江指向了外面的人。

外面的人也紛紛點頭，說他們確實也都吃了，而且最近沒什麽吃的，也都在吃。

宮九卿笑道：“若單單只是浮游草的話，毒性沒有那麽奇怪，也沒有那麽大。我想你們應該還吃了春菜是不是？”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因為春菜這種東西味道實在是太大，一般的人根本就吃不來。所以這幫流民當中，有一半的人都不吃。

宮九卿解釋道：“這種毒，只有同時食用了春菜和浮游草才會出現這種現象。一般來說幾日便會沒事，想來可能是因為你們一直都在誤食浮游草，所以才會越來越嚴重。”

眾人連連點頭，仿佛看到了救星一般看著宮九卿。

柯明江連忙問道：“先生，可有解救之法？”

宮九卿搖了搖頭，看著眾人失落且絕望的表情，宮九卿才笑道：“只要半月之內不再食用，便可以自動消除。”

“真的？”

“當真。”

“我們沒病，我們真的沒病。”

“娘……娘……”

“娘子，太好了，我沒病。”

“相公……”

宮九卿看著他們像是得到了重生一般抱在了一起，臉上也不自覺的笑得很燦爛。

辛木飛嘴裏嘟囔著一些不滿的話，可最終還是被宮九卿臉上的笑意傳染了一般，也跟著傻笑起來……

……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